那是港片的最燦爛一夜。
1993年,香港電影上映了234部,達到史上最高。
1993年4月23日舉辦的第1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,在大哥成龍的運作下,成為港片黃金時期最隆重也最星光熠熠的一屆。
那一夜,成龍、張國榮、周潤發、周星馳、劉德華、姜文、梁家輝、張學友、林青霞、鞏俐、梅艷芳、張曼玉、劉嘉玲、葉童、邱淑貞、袁詠儀、周海媚等當時得令的巨星、紅星悉數出席,全場星光璀璨,那是港片的高光時刻。
那年周星馳的《武狀元蘇乞兒》和《阮玲玉》《男兒當自強》等競爭最佳影片,星爺憑《審死官》和梁家輝、向華強、成龍爭奪影帝,本該是緊張時刻,但他像是對獎項漫不經心,頒獎典禮時與梅艷芳相談甚歡。
周星馳和梅艷芳關系是真的不錯,上屆金像獎兩人就坐在一起,那年憑《雙城故事》爆冷奪影帝的曾志偉上台致謝時,一句話笑翻全場:
「要多謝兩個人,非常之無厘頭的,就是梅艷芳與周星馳,我也不知道為何要感謝他們,可是答應了沒辦法!」 台下的眾人包括梅姑和星爺都大笑不止。
之前星爺憑《審死官》拿下了亞太影帝,不過金像獎上輸給了梁家輝。
劉嘉玲擔任頒獎嘉賓時替《辣手神探》的男友梁朝偉喊冤:「梁朝偉的戲份跟周潤發一樣多,數下來(比周)還多三個鏡頭!」旁邊美艷如花的張曼玉此時還沒跟梁朝偉傳緋聞,但該來的總會來。
那晚港媒公認的最美鏡頭是張曼玉、梅艷芳、楊紫瓊三人坐在一起,爭妍斗麗,靚爆全場。當年張曼玉拿了影后,梅姑如日中天,楊紫瓊剛復出影壇,誰能想到29年中命運的造化無常。
那一夜絕色美人如云,邱淑貞一襲看得人驚心動魄的「繩子裝」亮相,發言卻很謙虛,說對手太強,自覺沒有機會爭奪影后,后來的晶女郎雖多,卻再無人能及邱一半的光彩。
林青霞以《東方不敗》《絕代雙驕》兩部電影提名最佳女主角,雖然最后敗給張曼玉,不過鏡頭前后,大美人都談笑自若,巨星風采依然。
張國榮主演《藍江傳》沒有入圍影帝,反倒是同片的向華強拿到了影帝提名,但他仍出席金像獎以表支持,問他猜中了幾個獎項,哥哥答:「全部猜中得獎者,你說是不是好厲害呢!」
那的確是燦爛的一夜。星光、靚影、經典,令頒獎典禮多年后依然留在港片迷的記憶中。但揭開表面的燦爛,下面深藏的,是港片90年代最爛漫的星河。
那年, 「雙周一成」格局成型,「四大天王」紅遍亞洲,巨星閃耀,百舸爭流,港片佳人們身處顏值巔峰,無數佳話在香江邊翻滾。
一句話,那是港片最好的時光。
而整個港娛都正在風頭上,央視晚會上,趙麗蓉老師和郭達、蔡明演了一個名叫《追星族》的小品。蔡明將一張海報貼在床頭,上面印著紅遍全國的 「四大天王」,無數少女的心為之悸動,包括湖北襄陽姑娘賈玲。
無數人對港片趨之若鶩,仿佛這一夜的星光永不凋零。
那一年,周星馳憑借《唐伯虎點秋香》成為香港票房四連冠。票房榜前十的電影中,李連杰3部周星馳2部成龍2部張國榮2部,周潤發被擠出前10。
雖然《侏羅紀公園》拿下了當年票房總冠軍,但《花田囍事》、《新不了情》這些本土電影依然很賣座,這讓香港電影人產生錯覺,以為堅持本土特色,就能與強大的好萊塢抗衡。
人們通常認為,1989至1993年堪稱香港商業電影空前繁榮的全盛時代。
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,1993年,是這場港片巔峰盛宴的最后一年,也可以說是港片命運轉折之年。
這一年全港拍出近400部電影,其中33部是武俠片,盲目跟風造成的后果,就是大多數武俠電影都賠了錢,比如王晶李連杰的《倚天屠龍記》。
泥沙俱下中,《一刀傾城》、《鐵馬騮》這樣的好作品反倒被埋沒。
武俠電影的亂象,是港片沒落的一個縮影。
而更深刻影響未來的改變是,這一年港片最重要的外埠市場台灣放開了對西片的配額限制,制作更精良的西片迅速占領台灣市場,僅僅3年后,港片在台灣市場占有率就迅速下滑到10%不到。港片海外收入隨之急劇萎縮,到1998年,跌到2.52億,僅為1992年巔峰時期的13.5%。
生活往往是這樣,猜中了故事的開頭,卻猜不中故事的結局。
后來王晶導演曾在節目中說:
「香港電影當時是一個泡沫,直到王玉祥用三千萬買周星馳的《濟公》大賠錢后,台灣片商終于醒覺。」
周星馳的《濟公》和港片衰敗當然有聯系,但故事的因果邏輯,絕非這麼簡單。
港片從極盛逐步走向衰落,是多種原因共同作用下的結果,怎麼可能只因為一部電影,一個周星馳?
1993年群星璀璨的港片影壇,有幸運、有風云,有奮起,更有唏噓。
從昏暗的錄像廳到寬敞的電影院,一茬又一茬的年輕人多年后都已白發上頭,卻念念不忘那一年黃飛鴻的一招一式、唐伯虎的小強和旺財,還有張敏的回眸、王祖賢的眼神。
可惜笙歌終要下樓台。
[高·潮]過后,港片第二年就急轉而下,昨夜繁花,轉瞬凋零。
1993年,《吻別》賣到400萬張,歌神張學友仿佛唱出了港片衰落的預言:前塵往事成云煙 消散在彼此眼前。
徐克自己都想不到,1992年一年拍出三部武俠經典《新龍門客棧》《黃飛鴻2》《東方不敗》的結果,是1993年港產武俠片瘋漲,電影院里從年頭打到年尾,光黃飛鴻電影就拍出8部。
遙遙看去,一片盛景。誰能想到,轉眼就寒風過處,寸草不生。
首先遇到瓶頸的,正是徐克。
2月上映的《黃飛鴻3:獅王爭霸》,故事從廣東搬到了京城,格局更大,武打場面也更大,熊欣欣飾演的鬼腳七和黃飛鴻的無影腳對戰不落下風,大結局的獅王爭霸,堪稱港產武俠少有的大規模高難度武打場面,最終票房2700萬,只算勉強及格。
接下來的幾部武俠片則潰不成軍。
《東方不敗》火了之后,江湖上各種東方不敗都跳出來興風作浪。于是,徐克和程小東拍了《東方不敗之風云再起》來以正視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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